最初的印象
初來新德裡,我的印象有二:一是簡朴,二是和諧。
說它簡朴,主要是指基礎設施建設較為簡單,沒有其他首都那般繁華。
記得第一天來到新德裡時,看著路邊低矮的樓房,未經修繕的馬路,破舊的公交車站,我一時不敢相信這裡就是印度的首都。沒有摩天大樓,沒有霓虹閃爍,甚至沒有平整的柏油馬路,新德裡就這樣“素顏”展現在我的面前,毫無保留。然而,生活了一段時間后,正是它的這份“質朴”,讓我愛上了這個男孩子氣的城市。
說它和諧,是因為大街上牛、狗、猴等動物安逸自在穿梭在人群中。每當有牛經過時,行人還會為其讓路。這番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的畫面,給初來乍到的我帶來了不小的震撼。
這份和諧還體現在生性淡然的印度人身上。在印度的9個月,我從未見過印度人吵架。即使有朋友跟印度人生氣,出言不遜,甚至動手推人,對方也毫無慍色,還慢條斯理地勸導朋友不要生氣,“有事好商量”。我曾經目睹過一輛摩托車和一輛機動三輪車之間的小型車禍。三輪車急剎車,以至於緊隨其后的摩托車撞到了三輪車上,而摩托司機飛出去摔到了地上。本以為會是一場紛爭,不曾想,摩托司機慢慢從地上爬起來,面對三輪車司機關切的詢問,他擺擺手,笑說:“沒事”,隨后便騎上車離開。這一幕看得我目瞪口呆,原本以為會是一場口角和理賠之爭,卻被印度人如此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和和氣氣。
除卻“淡然”,他們還古道熱腸,隻要向其求助便必定一幫到底。假如你迷路了,向印度人問路,他不但會向你指路,在目的地不遠的情況下他甚至會放下手中的事,親自帶路。當然,有時過度熱情的他們因不忍拒絕你的問路請求,在不認路的情況下硬要帶路的情形偶爾也會發生,讓人哭笑不得。
乘“蹦蹦”上學
在印度,最“牛”的交通工具不是豪車,也不是飛機,而是風裡來雨裡去且“無孔不入”的“水陸兩棲”三輪摩托——Auto,也就是中國人口中的“蹦蹦”,日韓人嘴裡的“突突”。乘著它,我們日日顛簸在上學路上,眼前是車頭內部貼滿印度教神明或是聖人的卡通貼畫和盤腿開車的愜意司機。它的“牛”,可用一句話總結:德裡本沒有路,“蹦蹦”走得多了便有了路。
我們在新德裡的學校,是一所接收世界各地印地語學習者研修印度語言文學的政府學校——中央印地語學院。受母語影響,同一種語言在不同人種不同膚色的我們口中似乎演變成了幾種語言,實在辛苦了忙於糾正這千變萬化發音的印度老師們。
與提倡“一天之計在於晨”的中國人不同,大部分印度人的上班、上課時間較晚。比如,印度大大小小的商店一般都要上午10點甚至11點才開始營業,而我們的上課時間也定在了10點30分。由於是語言類學校,一周5天,一天5∼6門課,一門課50分鐘,每天的課程都基本相同,並且除了短暫的午飯時間,沒有課間休息。這種類似於“強化訓練”的語言學習方式和中國大學的小語種班不盡相同。
在考試方面,印度學校普遍給分較為嚴格,及格線並非60分,而是30分或50分等,可見試題之難,審核之嚴。這尤其讓許多在德裡大學等綜合性大學讀書的中國留學生苦不堪言。在印度不“挂科”可不是那麼容易的。
背包客的天堂
印度是一個背包客絡繹不絕的旅游勝地。從見証愛情神話的泰姬陵到孕育印度兒女的恆河﹔從沙漠之邦拉賈斯坦到椰林水鄉喀拉拉……偌大一個印度,容納了各色風景,讓旅者總能收獲萬般風情。然而,在這迥異的景色中,“廟”成了一種不變的堅守。
有人這樣打趣地形容中國旅游:“上車睡覺,下車看廟”。如此說來,怕是印度旅游該被說是“上蹦蹦看廟,下蹦蹦也看廟”。在印度,宗教儼然已和生活水乳交融,成為了民眾生活的一部分。走在大街小巷,各色寺廟和神龕層出不窮。假如迎面走來一位西裝革履的印度男性,但額頭上卻有個杏仁大小的紅點,不要忙著驚訝,他一定是去廟裡做過祈禱了。印度的宗教種類繁多,故而寺廟的種類也多:由於生殖崇拜,印度教寺廟除了供奉神像,還常供奉“林迦”(即男性生殖器)的雕塑﹔錫克教的寺廟中以阿姆利則的“金廟”最富盛名,且廟中提供免費食物﹔耆那教寺廟則相對簡約,主要供奉24祖……印度的寺廟文化是一門值得深入研究的大學問。
行走在印度的大街小巷,常常看到金發碧眼的背包客背負著巨大的行囊,端詳著手中的地圖。來自日韓等國的亞洲旅者也時常見到。因此常常有印度人看到我們,便湊過來問:“Japan? Korea?”每次我們都笑著搖搖頭,正色道:“China! ”印度人總會露出萬分驚訝的表情:“Oh! China!”在印度,中國旅者確實不太常見,以至於我們每到一處旅游,住處附近的小店店主們都會樂此不疲地互相傳達:這兒來了幾個中國人!自然的,我們一行人無論男女,被搭訕成了家常便飯。印度人的熱情好客和善於交際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印度是一個適於各種人群旅行的國家。從奢華的五星級賓館到十幾元人民幣一天的小旅館,應有盡有。作為學生,我們則傾向於選擇經濟型旅行模式。母親來印度隨我旅行時,感慨地說:“別人出國都變洋了,你出國倒變土了,20塊錢的賓館也敢住了。”出行在外,坐過人滿為患的火車末等座,住過停水停電的廉價小旅舍,吃過從前望而生畏的路邊攤,旅途卻仍然歡樂而美好。或許這就是印度的魅力,沒有錦衣玉食也可以讓人感受到生活之美,更讓人學會苦中作樂。
每天都是節日
洒紅節(Holi,又稱霍利節)是拋洒顏料的盛會。
印度的節日非常之多,官方認可的就有120多個,以政治性和宗教性節日為主。其中以燈節、洒紅節和十勝節為3大主要節日。印度有不少節日與宗教有關,例如,適逢印度教的神明過生日,印度教徒就要過節慶祝。他們會在操場或是小區花園一類的地方用鮮艷的布搭起大大的棚子,將棚內裝飾得五彩斑斕並准備豐盛的自助餐。夜晚,參與者一起做祈禱,吃美食,唱歌跳舞以慶祝節日。比起中國,印度人在節日慶祝方面可謂是“典范”。
2011年洒紅節,我過得“五彩繽紛”。當天上午,我所在小區的住戶們自發地來到小區花園,用自己事先制作好的盛有顏料水的小氣球向對方身上猛砸,進行了一場激戰。更有甚者,帶上了水槍和生雞蛋,加入這場鏖戰。人們在這場顏料之戰中共同迎接春天的到來,樂趣橫生。
關於印度節日,我曾鬧出過一個笑話。我曾向印度朋友抱怨說,某個周五我在上班時間去銀行,發現銀行關著門,裡面空無一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我問及一路人,他回答說,今天是Good Friday,不上班。我啞然失笑,這也是放假理由?朋友笑著說,Good Friday是一個節日的名字。我這才恍然大悟。
我想,印度人對待節日的態度正反映出了他們樂觀、熱情的天性,也展現了他們全民能歌善舞的一面。
別具特色的美食之國
說起印度料理,人們總能想到“咖喱”,味覺上給人一種辛辣、酸澀、濃稠的印象。然而,在我看來,真正的印度“咖喱”和我們在國內吃到的截然不同。在大部分印度餐館裡,菜單上意指“咖喱”的詞並非Curry,而是Masala。Masala可以搭配豆類、雞肉、羊肉、海鮮、蔬菜等烹制,口感不盡相同,有的偏辛辣,有的偏酸甜,有的偏清淡。配以印度式烙餅、?或是米飯吃都是很好的選擇。
由於宗教原因,印度教徒不吃牛肉,伊斯蘭教徒不吃豬肉。因此大部分印度餐館都不會烹制牛肉和豬肉,隻有在個別的西餐店(如Friday,Indigo等)才能吃到牛肉,就連肯德基、麥當勞也不會售賣牛肉漢堡。如果想買到生牛肉,需要去穆斯林聚居區或藏民村﹔生豬肉則可在德裡的INA等大型農貿市場買到。印度的素食者數量龐大,嚴格的素食者除了不吃肉類,甚至連雞蛋、海鮮都不吃。然而,在一個普通印度家庭中,並不一定全家人都是同一種飲食習慣。我的一位朋友家裡,母親是嚴格的素食者,她和父親、哥哥則是非素食。因此在吃飯時,他們有時會和母親分開烹飪,分開進餐。
印度人喜食“塔利”,即套餐。套餐種類繁多,一般包括米飯、烙餅、各色Masala醬汁,豆類,小洋蔥等,非素食套餐中還有肉類。用醬汁蘸餅或是拌米飯都很美味。印度人都習慣用右手吃飯,南印度人尤甚。因為他們認為,右手更為潔淨。他們的左右手有嚴格的分工:右手吃飯,左手如廁。如果外國游客在餐館中用左手抓東西吃,會被視為一種很不禮貌的行為。
印度的烤肉也很有特色。印度烤肉一般先經過醬料腌制,再將大塊肉串至細長的鐵棍上在炭爐上燒烤。主要種類有烤雞肉、烤羊肉餡棒等。Tandoori(即用泥爐烤制的食物)味道更佳。
印度人除了愛吃酸辣,還愛吃甜。印度的甜點種類繁多,制作精美,口味各異。其甜味十分濃重,比中國甜點更甚。在印度的大街小巷,各個甜點店都人滿為患。除甜點外,印度人酷愛油炸小吃,比如油炸土豆餅等。
酸奶也是印度人心頭大愛。除了普通的固態原味酸奶,Lassi在印度很受歡迎。Lassi在口感上比中國的液態酸奶略稠,有原味、水果口味、藏紅花口味等。在某些地方,還可買到Special Lassi。但千萬不要輕易嘗試,因為它的Special(特別)之處是添加了大麻,就連印度人也很少飲用。
下鄉看印度
很多人在描述印度的時候,會用到“貧窮”、“落后”這樣的字眼。這樣的描述未免以偏概全了,任何國家大抵都不是發展完全均衡的,總有相對發達和相對落后的區域。然而,印度的窮困,在那些底層民眾身上,卻是那麼真實得讓人觸目驚心。
2011年3月1∼4日,我隨NGO組織赴北方邦城市Mainpuri周邊的4個小鄉村進行義診活動。在那些村落,沒水沒電是常態,所謂的學校就是泥土堆砌的平房。教室裡沒有燈,甚至沒有像樣的桌椅板凳。黑板上若隱若現寫著什麼,在暗淡的光線中顯得蒼白無力。孩子們看到我們這些外國來客,既興奮又有些畏懼,只是瞪大眼睛看著我們,問話也不敢回答。或許我們該慶幸,至少他們穿著整齊的校服,可以坐在教室裡上課。比起那些睡在路邊、在垃圾場住紙板房、在城市的角落住貧民窟的最低種姓者“賤民”(又稱“不可接觸者”),或許他們的安定也算一種幸福。
我們義診所去的村落,醫療資源極為匱乏。大部分村民一輩子都沒有看過病,他們說,沒有錢看病,也買不到藥。1歲的娃娃得了水腦,用大大的眼睛警惕地看著四周,趴在爸爸肩上無助的哭泣﹔10歲的少年癲癇發作,恢復意識后便什麼也不記得,呆呆地坐在地上,絕望得讓人心痛﹔70歲的爺爺5年前干活留下的傷口,因為沒有治療,5年后還在發炎。由於時間限制,我們每天隻可醫治300位病人,但等候者卻總有500甚至600之眾。很多年長的老人冒著高溫,頂著太陽,因為怕排不到號,連飯都不敢吃,寸步不離地一等就是一天。這些經歷,給了我很深的觸動。我們在內心是多麼渴望,能夠幫助他們每一個人,能夠讓他們痛苦不再,可惜我們的力量在這千萬之眾面前,是如此渺小。
貧窮的村落和熱情的村民,密密麻麻的貧民窟和衣衫襤褸的“賤民”,豪華的別墅和錦衣玉食的上層人士……這樣的落差在印度比比皆是。(王天璐)